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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泰隆拿眼角瞥了一眼,待人走远,便衝着地上重重“呸”了一声。
太子尚未大婚,前院诸事由凌嬷嬷看顾,后院里一切事宜均由李氏代掌,她不敢逾越,自入宫起只在后殿的东配殿起居,日常见客、理事也在东配殿的暖阁。
现快到午时,春阳斜斜透过廊下半卷的竹帘,程婉蕴低眉顺眼地跟在凌嬷嬷与另一位杨格格的身后,迈过了通往后殿的莲花小门,东配殿石阶前已有李氏的大宫女春涧专候,引着三人入内。
春涧领着人丝毫不停留地转过描金刻彩的厅堂,迈入更明朗的暖阁内。
毓庆宫是狭长的“工”字型建筑,每间屋子都不算大的,后殿里更是紧凑,但李氏却将暖阁装饰得很是精巧华丽,正中是紫檀木罗汉榻及一组山水人物屏风,屏风两侧摆了一对朱漆天香几,几上置青花牡丹纹梅瓶,下首两对紫檀嵌瓷扶手椅,墙边另摆着紫檀描金多宝架,架上多是玉雕、图书,墙上还有紫檀雕花挂屏。
这李侧福晋怕不是个紫檀控。
程婉蕴躲在最后,飞快地偷瞄了一眼。
到了门口,宫人们没有通报,直接挑起了厚厚的织锦帘子,便知李氏定然提前交代过。
但凌嬷嬷还是领着二人在帘外顿了顿,轻福下身:“请李主子的安,两位格格来了。”
李氏端坐上首,语气还算温和:“快请进来说话。”
凌嬷嬷先走了进去,在李氏下首一步之远站定,这才用眼神示意二人进来。
程婉蕴刻意慢了一步,落在杨格格身后。
李氏看着一前一后款款走来的两人,不自觉挺直了背脊,暗暗攥了一下帕子。
“李主子,这位是杨格格,出身汉军正白旗,正三品两淮盐运使杨伯骢之女。”凌嬷嬷躬身为李氏介绍道。
虽为汉军旗,但她出身之高还是令李氏禁不住细细打量了一番。
杨格格五官明艳,生得高高的个子,体态丰润,今儿显然特意打扮了一番:穿一身桃红百蝶织锦袄,外罩葡萄色银鼠比肩褂,头上是小巧的刻金钿子,鬓角还压了支整块翡翠巧雕而成的牡丹簪子。甫一进门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。
杨格格端端正正地目视前方,略带傲气得仰着脖子,禁步晃都不晃,一步步走得像是用宫规戒尺描出来似的。
“这位是程格格,出身汉军镶蓝旗,歙县县令程世福之女。”
李氏早有耳闻,程婉蕴是这一批记名的秀女里年纪最小却模样生得最美的,小小年纪便颜若桃华,身姿如柳,尤其一双盈盈如水的杏眸,格外有烟雨江南的韵味。
如今一见果然不假,她隻穿一身半旧不新的藕荷色桃花镶边窄褙袄,系葱黄绫棉裙,头上梳简单的小两把头,隻戴了两朵小小的海棠绢花,分明是寒酸至极的打扮,叫她穿来却显得格外清丽脱俗。
两人走到李氏面前,深深蹲了一个福请安:“给李主子请安,李主子万福。”
李氏不是太子妃,没资格受跪礼,两个格格也用不着敬茶。因此李氏含笑叫起,金嬷嬷便立刻将二人搀起来,请二人落座,又一连声命小宫女上茶。
程婉蕴自觉坐到杨格格下首,眼观鼻鼻观心,就差没将“木讷寡言”四字刻在脑门上。
杨格格坐姿则微微前倾,侧着头,一脸恭谨地望着李氏。
李氏眼风扫过二人情态,端起珐琅彩莲花茶盅饮了一口茶,笑道:“自从林姐姐出宫养病,咱们宫里便只剩太子爷与我二人,到底冷清了些,听闻两位妹妹要来,我不知多欢喜,我虚长你们几岁,你们隻管唤我一声姐姐便是,以后常来陪我说说话,不要生分了。”
“能入了李姐姐的眼,是我们的造化,”杨格格立刻改口,微微欠身答道,“内务府的管教嬷嬷提起李姐姐来势必要讚的,说姐姐是难得的事事妥帖,人又极和气,我与程家妹妹刚入宫,不经事的慌脚蟹似的,日后还要仰赖姐姐多担待些呢。”
杨格格姿态摆得这样谦逊,事事以她为先,李氏却没有错过杨格格眼底漏出的野心和高傲,她心底嗤笑,面上却依然含笑颔首,将视线虚虚落在杨格格身后。
压力忽然就给到了这边,程婉蕴手里还捏着小宫女刚上的茶食点心——她刚下嘴咬了一口,隻得忙咽下去道:“两位姐姐说的是。”
李氏和杨格格:“……”
门口忽然传来“嗤”地一声低笑,屋内三人下意识转头望去。
珠帘外不知何时站了抹清瘦颀长的身影,熏貂端罩下露出明黄色卦里,袍角卦缘绣五龙五色云。
惊地李氏霍然站了起来。
外头的宫女太监早已悄无声息地跪了满地。
太子
程婉蕴随着手忙脚乱的众人一块儿跪下叩头,心里也吃了一惊,有些七上八下。
她属于胎穿,上辈子过劳死了,重活一世又到了这么个时代,她彻底歇菜,还在襁褓中便定了人生基调——做条躺得笔直的咸鱼。
这辈子,她自小长在梦里水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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